“诗心”解“诗心”——记高一年级诗歌研究活动
校园新闻 浏览次数:1952 发布时间:2015-10-29 01:11:26
诗歌是最灵动的语言,诗心是最敏感的心境。诗歌的学习在高中语文学习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研读诗歌,不仅能在学术上得到提升,更能让心灵获得不可言表的抚慰和净化。有了必修课本中诗歌单元学习的“抛砖引玉”,同学们普遍对现代诗歌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因此,高一年级诗歌研究活动顺利开展。
在前期诗歌课堂教学、诗歌创作、诗歌朗诵的基础上,老师提供了研究报告范本,同学们选择自己喜爱的诗人,或读上一两本诗人自传、他传,或读上一本远近闻名的诗集,结合自己的所思所想,同诗人、诗歌产生的共鸣,诗心与诗心相互理解,以完全浸入的方式感受诗歌的魅力;同时又能借鉴专业评论,出乎其外,放在时代思潮、文化大背景中理性思考。其后的研究报告的撰写以小组为单位,组内成员确立研究报告题目,交流自己的相关见解。诗心在交流中碰撞出火花,并随之产生更为深入深远的思考与揣摩。李商隐、纳兰容若、仓央嘉措、顾城、海子、泰戈尔、叶芝、奥登……古今中外皆有涉猎,大家阅读广泛,兴趣殊异,见解各不相同,却又不乏志同道合者,以我们的诗心来解诗人的诗心,最后同学们以学术性研究报告的方式将研究成果呈现,有欣赏,有质疑,有感悟,有审视,在阅读思考行文中,培养纯正的趣味,提升鉴赏的品味,这报告中的每一行,每一字,都是心灵遨游于诗海的旅行见证。
诗心解诗心。至此,本届杭外高一年级语文学科的诗歌之旅方告一个段落,而事实上,“游于是乎始”,我们高中阶段的文学之旅、精神之旅才刚刚启程,未来的景致或更美好。
(高一1 舒玥 报道)
附研究报告一份:
班级:高一(1)班
课题名称:彷徨与挣扎——浅谈顾城
课题负责人:虞璧祯
小组成员:虞璧祯、来卓尔、刘昕、叶嘉昊
课题研究时间:2015 年 10 月 4 日至2015 年 10 月 7 日
彷徨与挣扎
——浅谈顾城
内容摘要:
1. 顾城简介及生平
(1) 简介
(2) 生平
(3) 关于激流岛的生活
2. 顾城的童话世界
3. 顾城的诗歌表达风格
(1)极其突出的“我”的参与感
(2)极强的画面构造力和艺术张力
(3)常用意象与诗歌设计模式解读——梦的外寻,自然的内归以及童稚色彩的渲染
(4)从与同期诗人的对比中看时代背景对顾城作品的影响
(5)死亡意识的渗透
4. 顾城的死
正文:
一、顾城简介及生平
“那时你爱顾城的诗,也学他总戴帽子” 这是民谣歌曲《时间里的》的一句歌词。
顾城给我们的印象或许是一个常待着白色帽子的人,他用他的纯粹和极端,谜一样地离开。1993年10月8日,顾城在激流岛用斧头砍伤妻子谢烨,将四封家书改为四封遗书,上吊于树上自杀,妻子不治。
(1)简介:
顾城:朦胧诗主要代表人物。1956年生于北京,曾辍学放猪,做过木工。七十年代开始自学写诗,并成为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先后于欧、美、新西兰进行文化交流、讲学活动。1992年获德国DAAD创作年金。1993年10月8日在其新西兰寓所辞世,留下大量诗作。他被称为以一颗童心看世界的童话诗人。
——豆瓣
(2)生平:
我们打算通过时间线以及穿插相对应诗歌的方式来展现顾城的生平。
顾城,出生于五十年代的北京——1956年9月24日生于北京白塔寺旁的人民医院。
随他父亲(他出生于诗人之家,父亲是著名诗人顾工)下乡到山东农村,度过了他的少年时代。顾城很早就开始写诗,在6岁那年(1962年)他写了第一首诗,由姐姐顾乡执笔写在明信片上寄给父亲顾工。
星星在闪耀
月亮在微笑
我和姐姐呵
等得爸爸回来了(1962年)
1963年9月,顾城进北京西直门小学上学。
根据母亲的说法,他曾在九岁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从此以后脑袋就不正常了”
1968年,“文革”前的顾城辍学在家养猪,并开始了他的正式诗歌写作(12岁)。
文革的暴行给他的内心带来了冲击,使他变得更加敏感。他的诗歌风格在文革以后有很大的变化,但是总的来说童话诗风格一直被保留下来。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
但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
它透出了天外的光亮
人们把它叫作月亮和星星(1968年)
1969年的冬天,13岁的顾城随父亲下放山东昌邑县东冢公社(广北一部队农场),次年和父亲一起在山东农村养猪。根据顾工的回忆,那些日子里顾城经常翻看着一本残破的《洛尔加诗选》(罗尔迦曾在《西班牙宪警谣》一诗中写道:在这白金的夜里,黑夜遂被黑色染黑,后人认为顾城可能受到此诗影响而创作了后文提到的《一代人》),顾工说到:“不知为什么这位西班牙意象派诗人的诗,竟会使这和我一起被放逐的孩子,产生这样浓烈的兴趣。”他们就这样在农场度过了五年。这五年对于顾城来说是幻想与现实的交织的痛苦:劳作的生活,与他心中所描绘的世界差别甚远。
1971年的盛夏,顾城在海滩上写出了他的代表作《生命幻想曲》,奠定了他的创作风格。
1973年,顾城开始学画。
1974年,顾城全家回到了北京。他读书、学习回话,也在厂桥街道做了搬运工、锯木工、借调编辑、翻糖工、商店营业员等许多临时工作。
1979年可谓是顾城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年,这一年他的诗被《蒲公英》连载;这一年他创作了《一代人》;这一年,他加入了《今天》诗派,成为朦胧诗早期的代表人物;这一年,他遇见了谢烨。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1979年)
二十多岁的顾城在火车上和谢烨认识并且一见钟情,疯狂地爱上了这个上海女孩。两人曾经四次吵架四次绝交,但是顾城硬是把姑娘追了回来。后来1983年,他们结婚了。
1982年至1987年顾城先后加入了北京市作家协会、中国作家协会,并应邀参加了德国的明斯特“国际诗歌节”,后定居新西兰(1988年),过起自给自足的生活,建立起他心目中的似桃花源似的“乌托邦”。
1986年,顾城在昌平诗会上认识李英。诗会上朦胧诗很不被看好,但是李英一眼喜欢上顾城于是极力帮助顾城。谢烨很感激,后告诉了李英很多顾的习惯,导致后来顾喜欢上李英、说出“谢烨是我后天改造的,我们是天生一对”之类的话。
(3)关于激流岛的生活
顾为了追求理想女儿国,到新西兰的一座小岛,叫做激流岛,房子什么都是和谢烨一起搬石头盖的。由于要追求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甚至不许谢烨买肉。曾经养过两百多只鸡,结果收到当地政府的通知,说顾城养了太多鸡,扰民,要求三天之内处理掉所有的鸡。顾城赌气全杀掉了。不过他只敢抓鸡脚,头是谢烨砍的,寄存在毛利人的冰库里。顾城对这件事有了阴影,对舒婷说“舒婷啊,简直血流成河”。后来谢烨怀孕了,他认为这个孩子分走了谢烨的爱,百般耍赖让谢烨打胎,于是谢烨就去做了流产。后来谢烨三十多岁又有了孩子,顾城又不开心,但是谢烨还是骗过顾城把孩子生下来,叫做Sam。顾城很生气,他觉得谢烨是骗子,儿子玷污了他纯洁的女儿国,于是Sam被送到毛利人那里寄养。谢烨想儿子只能每天早上用旗语和Sam交流。
英儿来了激流岛(在顾城走之前,英儿和顾城告白了)谢烨容忍了他们的关系。但是谢烨和英儿都希望顾城为自己死,以证明顾城是爱自己的,然而顾城觉得 “一夫一妻制害苦了中国”要搞一妻一妾,并且在《英儿》一书中骄傲地表示他有两个女人,两个他都爱。可是后来英儿为了绿卡和一个老男人跑了,顾城因此受到很大的打击。那时谢烨已经开始动摇,本来想要英儿接替自己,这样顾城就不会很难过,结果英儿先跑了,所以谢烨希望顾城死。顾城本来答应了,写完《英儿》就自杀,兴致勃勃的。结果写完以后他不想自杀了,他看见Sam觉得他应当抛弃理想国,回到尘世,说“我要你带我回家”,但是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谢烨,谢烨当时已经准备离婚和一个叫大鱼的在一起,于是就说晚了。谢烨激怒了顾城,顾城就把本来写好的家书改成遗书,重伤谢烨,但是他后悔了,自己跑回家和姐姐说我把谢烨打了,希望姐姐救救谢烨。然后顾城的姐姐顾乡送谢烨去医院,谢烨伤重不治。回到家发现顾城上吊自杀了。
参考资料:
罗皓菱.《有些灯火是孤独的》.〔J/OL〕
顾城.豆瓣〔J/OL〕
顾城.百度百科〔J/OL〕
二、顾城的童话世界——一个任性的孩子
如果,在随父亲顾工下放山东广北一部队农场生活的那五年里,他慢慢接受了农村的生活;如果,英儿没有介入他与谢烨的感情;再如果,他没有发现现实与理想的冲突,也许顾城的诗会一直像个童话,用最纯粹的目光去看看这个奇妙的世界,靠着他那一点儿的想象和智慧去悟出爱情和婚姻的真谛,去写写他所看到的童话里的动物,植物和人。
顾城的童话世界是敞亮的,他允许所有人进去探一探究竟,同时,也使人失去方向。仅仅是猜测吧,也许顾城的童话世界就是他心里所真正藏着的世界,从小就有的。评论界历来把顾城称为神童型的诗人,说他少年早熟再恰当不过。也许是天生,他很小的年纪就有创作的意识,当别的孩子还在拖着鼻涕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用美丽的诗行来构筑自己的童话王国。当他只有八岁的时候,他写下“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杨树》),八岁的他,眼睛里只有最纯粹的自然,有人说八岁的他写出的诗便说明了“凡物必有消有长,失去一个方面,必在别的方面得到相应的补偿。这与古人认为一切事物都是往返循环、运动变化的观点有着潜在的联系。”(百度百科《杨树》)从赏析的角度看,的确年少的顾城就已经具备了灵活的思维和想象能力。可若单纯的从情感的角度来看,他也许只是写出了他眼中的那棵杨树和那只眼睛的联系,他认为事物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这也许就是孩子的纯真。1968年他十二岁时诗作的笔触便相当成熟,“树枝想去撕裂天空/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它透出了天外的光亮,/人们把他叫作月亮和星星。”(《星月的由来》)但不变的,他依旧是在写他所看到的和真实与童话的交融。
一直固执地认为,童年的经历是能使一个人产生改变的。曾经听说过一个词,叫“赤子之心”,而顾城的童心便筑成了他长大后一直保留着的赤子之心。这样的赤子之心使他不停的去幻想,如同小时候的我们爱做梦一般,去看见这个世界所弥留的自由空间。童年时的经历,它可以以作品的生活原型和题材直接进入诗歌之中,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将成为创作的动力源。顾城小时候随父到海滨农村生活,大海的宁静和谐和农村的田园气息铸造了他的诗人气质及人格理想层面,农村的文化氛围,对未来美好理想的渴望成为他诗歌创作的背景和制约力量。嘴上我们都说着,不想长大,可是谁又能实现这个美丽的梦呢?所以当他真正长大以后,却又一直用拒绝介入的态度与外在世界对抗,固守自己的童真。他始终不渝地抵抗着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影响,用自己青春翱翔的姿势特立独行于时代主流所认同与理解之外,直到1982年,他还借一个孩子的口吻表达了他对成人世界拒绝友好与信任的态度“谁能知道/在梦里/我的头发白过/我到达过五十岁/读过整个世界/我知道你们的一切—— 夜和刚刚亮起的灯光/你们暗蓝色的困倦/出生和死/你们的无事一样”(《十二岁的广场》)他梦到过自己老去时的样子,经历了长大时所要经历的事,那时的他已经二十六岁了,但还是用“你们”与大人划清了界线,仿佛他依旧还是个孩子,那些长大的虚无不过是梦境一般。“我希望自己好看/我不希望别人/看我/我穿旧衣裳/风吹着/把他紧紧按在我的身上/我不能痛哭/只能尽快地走/就是这样/穿过了十二岁/长满荒草的广场” (《十二岁的广场》)诗中的语言质朴,简洁,似乎只是一个孩子在表达自己的想法。风吹着旧衣裳,心思紧张,只是在不停地佯装坚强中度过这一年。明明自己不够坚强,却要强撑着这力量。诗中所描写的那个十二岁,是我们都已经历过的十二岁,但只能依稀记起那时的自己好像也有这样想要隐藏自己的心态,但慢慢长大后,已经快忘却了,但顾城依旧记得那么清晰,可见他始终在回忆,在陷入,自己心中的那个童话王国。
但是无论如何,现实的因素仍然无可阻挡地渗入,与他的童话理想纠结在一起。在社会中他要扮演一个成年人的角色,同时还要承担一个成年人应有的责任;但童真又是他拼尽一生去固守的精神形式。为了将童话诗人做纯粹,将自己的童话理想延伸下去,他拒绝参加各种社会工作,始终与现实社会保持一定距离,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不被物质文明污染的环境,他远离社会,远离人群,落户荒岛,养鸡种地,在自己的精神田园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寻求灵魂的超然与慰安,在宁静中体验永恒。他是那样任性地,固执地去让他的一生都处在童话中,所以他很直接:“也许/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我希望每一个时刻/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但不知为什么/我没有领到蜡笔/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尽管在他的诗歌中都藏着孩子的童真,但他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些都只是他心中的。与其说长大后的他一直守护着童话,不如说这个童话王国已经与他同在了。
三、顾城的诗歌表达风格
(1)极其突出的“我”的参与感
和同时代的诗人相比,顾城的作品里“我”出现的频率非常高(没有“我”也有“你,这一定程度上也间接引入了“我”的参与,因为“我”也目睹了画面的发生,才会和同样看见这种发生的“你”交流),而且不光只是字面上出现,每一个“我”都与整首诗呈现出的意境有关联、有互动。“我要在……”“我要把……”“我将会……”“我觉得……”“我喜欢……”——大部分的“我”都以这种主语的形式存在于句,隐约刻画出了一个主导者甚至发号施令者的姿态,透露出一种中心意识。这种姿态和意识贯穿他许多的诗歌表达,在以下二至六点中也都有渗透。他可以是一幅画面背后的编辑,以一定的篇幅描绘出这个画面,又在最后的诗行中直接介入表达自我:
“落进草地的时候/蛇在树上舞蹈/果子隐隐作痛/声音变成个家伙…减少梦中的人口/细细把石块系在城里…一个漏了的罐子/活生生爬出小虫…古巷声声弄瓦时/诗随人人随梦……我把枯萎的花放回地上/死后的中午枕石而睡/世界重又安定/人群复有笑容《复有笑容》1987年5月”
他也可以直接构造一幅以“我”为中心展开的画面,譬如:
“把我的幻影和梦,放在狭长的贝壳里/柳枝编成的船篷,还旋绕着夏蝉的长鸣/拉紧桅绳/风吹起晨雾的帆,我开航了。《生命幻想曲》1971年盛夏”
“我要在最细的雨中/吹出银色的花纹/让所有在场的丁香/都成为你的伴娘《南国之秋》1982年11月”
“就在那个小村里/穿着银杏树的服装/有一个人/是我。《就在那个小村》1983年”
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介入,顾城都在他的诗歌里表现出了很强的参与感,或者说,渴望参与和主宰的意念。他用纯美无害的文字构造出一座童话城堡,像一个法力无边的魔术师一样不断为脑海中的世界添砖加瓦,同时正因为他囿于想象世界的美好虚空,最终成为了尘世中不合时宜的孤独灵魂。
(2)极强的画面构造力和艺术张力
顾城擅长使用短句勾绘画面,他的画面感主要通过以下三点来营造:
1.“纯净色彩”典例如《感觉》:天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楼是灰色的/雨是灰色的/在一片死灰中走过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从灰色天地中陡然走出“鲜红”与“淡绿”的突兀感让整首诗骤然成画,贯穿感官给以鲜明的色彩冲击。
2. “细腻笔触” 典例如《弧线》:鸟儿在疾风中迅速转向/少年去拾捡一枚分币/葡萄藤因幻想而延伸的触丝/海浪因退缩而耸起的背脊——顾城对环境有惊人的观察力,《弧线》一诗全由单纯意象构成,但这种简单的白描展现出的却是形式美的极致。当他把这样精彩的眼光投射于到诗的细节描写上,我们仿佛看到一幅画面自行生长的动感和层次。
3. “奇异联想”在诗作《安慰》中,他从早餐(也许是曲奇饼上的)中的一星果酱联想到早晨初升的“一枚”红太阳,大胆新奇却又有据可依(果酱和初升的太阳都具有的明亮的红,形状也相似,并且时间都发生在早上)。联想能力的合理使用稳固了画面的产生,并让他的作品体现出非凡的艺术张力。
(3)常用意象与诗歌设计模式解读——梦的外寻,自然的内归以及童稚色彩的渲染
云、小花、青草、太阳、灯、河水、种子……都是顾城的诗中出现频率极高的意象,他们无一例外地表现出1.置身自然的亲密;2.童话世界的唯美纯净;3.追寻光明之梦的不灭希望。1和2的特点在几乎每一首诗作中都可以明确感知,值得一提的是,构成这两个特点所凭借的不仅仅是单纯的意象堆砌,诗歌结构的设计,空间的开阔转换,题材的特殊选取也对诗的风格成型有显著的影响。
《远和近》是顾城的家喻户晓的作品, “你”“我”“云”三个主体在一组推拉镜头的距离转化下呈现出一种微妙的情愫,人们也因此将它和简单的爱情诗挂钩。但根据顾城本人所言,他希望用这种变换来显示的其实是人与人之间习惯的戒惧心理和人对自然原始的亲切感:“这组对比并不是毫无倾向的,它隐含着‘我’对人性复归自然的愿望。”这种人与人的疏离,人归于自然的亲近正是通过空间转换的架构建立起来的。
顾城还有一首特别的诗,题为“给我的尊师安徒生”,因为安徒生和作者本人都当过木匠。这首诗的题材非常别致,也正因为安徒生“童话大王”的身份,顾城想表达的 “童稚色彩”就有了一个很好的出口,“童话世界”顺理成章地在正文开始前就形成了背景铺垫,这就是题材选取为主题表达提供的助力。
(4)从与同期诗人的对比中看时代背景对顾城作品的影响
“三”中的“特点3”虽然从意象或者结构的角度也可以分析,但归于时代的影响或许更有合理性。文革之后的朦胧诗人无一例外地对于光明、对于梦想有强烈的追求,但表达的方式却有不同,以北岛和舒婷为例比较:
北岛的诗常常表达一种怀疑和否定的精神,一种抗争意识,对幻想、对犹豫、对冷漠的心进行批判和强烈拒绝。人们所见的早期北岛,内心涌动不安,激愤壮烈,以一种奋力挣脱黑暗,撕开光明的裂口的悲壮果决的形象存在。“他对于历史废墟的哀叹,对于自由的风的歌唱,对真诚的渴望,构筑起一个正义和人性的情感世界。”
舒婷则用一种女性独有的柔韧和悲悯来对待苦难。她把自己情感的抒发和对现世的关怀联系起来。像典型作品《神女峰》,通过整体象征的手法,将爱情的细腻,自然的包容注入到人的自我价值的认同上,明朗大方、至情至性。
北岛和舒婷是典型的男人与女人力量的侧重比较,而顾城的诗相比之下,更加纯净和敏感。他重视感觉,想象独特,在意象叠加上的用心较多,因而诗结构的丰富和层次的展现可能不及前者(尤其是北岛)。但顾城有他特殊的表达方式,他生于黑暗、长于黑暗,被黑暗所困却不诅咒黑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顾城拒绝长大,沉溺童梦,但这些没有剪短他对这个世界的希望,他用稚气的理想改造成人世界的世俗,用他的纯净驱散时代的烟瘴。他的平静、悲凉和崇高是振聋发聩的嘶吼之外流亡的圣音。
(5)死亡意识的渗透
顾城他在《剪接的自传》中写道,十岁时他就 “想到死亡那一扇神秘的门”。如果说他年少时候对死亡只是充满好奇,那么在成年的过程中,他逐渐体现出了对死亡情结的崇拜:“我要用心中的纯银,铸一把钥匙,去开启天国的门(1981年)”,他对死亡的联想变得频繁:“戴孝的帆船,缓缓走过,展开了暗黄的尸布。(1979年)”,在他对话死亡的习惯中,在他品味死亡的陶醉中,死亡开始由一扇神秘的天国之门转为他探索永恒的一条通道。与其说他对死亡有特殊的崇拜,不如说他对“永恒”有深切的依恋——“太阳会来的,我会变得淡薄,最后幻入蔚蓝的永恒(1982年)”“最好是用单线画一条大船,从童年的河滨驶向永恒,让我们一路上吱吱喳喳,像小鸟一样去热爱生命(1982年)”——顾城对永恒有美好的想象(“蔚蓝的”“童年河滨的”),就像初生的孩子不畏惧跳跃的火舌,顾城便不畏惧死亡。一定程度上,死亡意识带来的自我的错序体验成就了顾城的诗歌,而也正是诗歌把顾城拐进了“不疯魔不成活”的死亡快车。
参考资料:
1.《顾城的诗顾城的画》〔M〕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1月第1版
2.《新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M 1991年初版 2013年5月第1版
3.《北岛、顾城、舒婷诗的异同》〔OL〕百度文库
4.《浅析顾城诗歌中的基本特色》〔OL〕百度文库
5.袁野《结局或开始——顾城的死亡意识》〔M〕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四、顾城之死
1993年10月8日,顾城于新西兰激流岛因为离婚与其妻谢烨发生冲突,用斧头砍妻子谢烨,谢烨受伤倒地,过程成谜,顾城在崩溃之中仓促留下四封遗书,随即上吊于树上自杀,谢烨于其死后数小时不治。
对此官方给出的答案是“婚变”。
顾城谢烨与李英三人的畸形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众人的焦点,顾城身为这段三角恋的中心,其“一妻一妾”的行为也为人所诟病。
雨果说,“天才是人类的病态,就像珍珠是贝类的病态”。诗人的天才,从来就被认为多少有点异常。这种横溢的才华,难免被人误解。古今诗人,性情乖戾者确实不乏其人。由于天性敏感,诗人容易将问题格外透彻和扭曲(一如王国维的“以我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这个群体的自杀比例也的确较高。然而即便如此,顾城的“病态”,也实属罕见。
“一个人,生活可以变得好,也可以变得坏;可以活得久,也可以活得不久;可以做一个艺术家,也可以锯木头,没有多大区别。但是有一点,就是他不能面目全非,他不能变成一个鬼,他不能说鬼话、说谎言,他不能在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觉得不堪入目。一个人应该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 (一个人应该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顾城)
这是顾城说的,也是他一直苦苦挣扎致力于达到的目标。然而将顾城的一生与这段他亲手写下的话对比,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悲剧,或者说讽刺,因为显而易见,他成为了自己曾经最痛恨最不屑成为的样子。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内心的狂躁和不安早已经将他自己变得面目狰狞。顾城最可悲的一点在于经历过“文革”那样特殊的时期,他在精神上格外渴望所谓的“纯粹”。可是他对于纯粹的追求体现在行动上直接转化成了对于理想盲目狂热的不计后果的追求和对现实的逃避。他甚至不想担负起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本应当担负起的责任和义务。顾城的姐姐顾乡曾经指认谢烨其实一直希望顾城可以去死,然后等《英儿》出版,自己“以遗孀的身份拿稿费钱”,联系谢烨之前的所作所为,似乎有道理,但是顾乡作为顾城的姐姐所说的话,必定掺杂了个人情感,并不完全可信。
谢烨了解顾城,仰慕他的才华,所以她去照顾他,宠他,心疼他,也因为他需要有人来让他活在梦想世界不面对现实。谢烨是旧时代的淑女,仰慕的是风流才子,做的是佳人美梦。在她看来,顾城最吸引人的就是他的才华,所以她保护他不受外界干扰。然而她的顺从不自觉地将顾城更深地催眠在他的诗中世界中无法自拔。同时顾城又是一个极端利己极端幼稚的人,他在给母亲的遗书中写:“今天我过不得了,烨要跟别人走,木耳我也得不到。妈妈,我没法忍了,对不起……我没办法,烨骗了我,她们都骗了我,还说是我不好。”可见顾城到死都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他像一只巨大的寄生虫依附在谢烨身上,要这要那,并且觉得理所当然。明明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却还晓得“用敏锐的大脑指挥女人奔跑”。他不能离开谢烨,也不能忍受和别人分享谢烨,即便这个别人是他的儿子。谢烨爱顾城,但这并不构成她永远仰望他并且付出一切的理由,然而顾城显然并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在他被李英放弃,谢烨也终于一点一点地被他永无止境的要求耗空了耐心想要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显得愤怒而委屈,最后像个被母亲丢弃的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他的自私和自我让他笃定错在谢烨,而不是自己。
他也明白他不能失去谢烨,所以他再也不能忍耐。但他不知道怎样留住谢烨,所以就用了最残忍的方法。他最终还是意识到自己依然要失去她,所以在唯一的宿主消失之后,他生无可恋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也许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变成了曾经最憎恶的样子,也许并没有。然而不管怎么样,对于顾城,得到圆满最好的方式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顾城是一个活在梦里的诗人,他在自己的王国里构建美好的童话世界,做着天真的美梦。然而这种理想主义一旦反映到现实世界,就变得残暴和扭曲。即便如此,他也有一瞬间的清醒,想要抛弃他的理想世界,和谢烨、木耳好好生活,对小木耳说“我要你带我回家”。然而他高估了谢烨的耐心。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懂得的太晚太晚了。顾城的精神王国里有很多极端理想主义的、违背人性的东西,他想要追求那种感觉,就必须在现实里压抑自己和旁人,从而彻底毁了自己和谢烨的人性。他感到自己不属于理想王国,也不属于尘世,无处安身就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
我为顾城感到惋惜,然而我同样觉得,顾城之死事出必然。舒婷说“如果顾城自杀,事情就会很圆满”。他没有办法解决人伦亲情和他幻想的王国的矛盾,他苛刻地要求绝对的纯粹,可是他根本做不到那样。因此顾城的死虽有谢烨、李英等人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他自己也应负有绝大部分的责任。“是情皆孽,无人不冤”,这段故事里,每个人都是可怜而扭曲的。
参考资料:
1. 顾城.《顾城哲思录》一个人应该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M〕
2. 耿庆源.北大中文系教授臧棣:如何评价顾城是一个考验〔J/OL〕
3. 顾城.遗书四封〔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