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那一道理想谷的阳光——记大预班“浙江作家•浙江文化”之作家麦家研究活动
校园新闻 浏览次数:10941 发布时间:2016-05-11 08:51:22
“当世界天天新、日日变的时候,我要敢于独自后退,安于一个孤独的角落,寂寞的写作。”在央视《开讲了》栏目中,说出这番话的人,就是我们小组(张葛思涵、支天阳、童欣、张珏敏、卢绮萱、杨明宇、邵嘉琪、朱俊涛)本次语文研究活动的对象——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麦家老师。
“谍战小说之父”,这个称号对麦家老师来说“实至名归”——《解密》、《暗算》、《风声》、《风语》、《刀尖》等新智力小说汇成的谍战海洋总是让读者深深沉迷而无法自拔;然而,作为一位享誉全国的大作家,其作品必定是多而全的。语文课上,我们不仅欣赏了“谍战风云”,还赏析了他的诸多散文作品,比如《母爱有灵》、《无法潇洒》、《家有“书鬼”》、《与黄长怡对话》、《博尔赫斯和我》、《杭城的一片锦绣》等。一篇篇真挚而震撼人心的散文,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接地气的麦家,一个没有密码、电波、子弹、间谍的麦家。
联系上麦家老师是不容易的:他几乎不用手机、电脑或网络,因为他想“重新出发,坐船去伦敦”。组长张葛思涵先向《钱江晚报》记者要来了麦家助理的电话;而后他发了多条短信,表明了我组的采访意愿;之后我们被告知麦家老师在欧洲,因此张葛思涵决定写一封信,并千辛万苦把它交到麦家老师的手中;4月下旬,我们收到了麦家老师的爱人闫颜老师发来的微信,采访获准了;4月30日中午,当最终收到麦家老师的短信时,我们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麦家老师和我们)
5月2日的杭城阵雨不断,扰乱人心。但当我们走进理想谷时,一种温暖与宁静之感从脚底爬了上来。从几天前的“纯真年代”书吧到脚下的理想谷,这是一场图书的盛宴。再一次,我们产生了走进莎士比亚书店的错觉。
8000多本书汇成的书海淹没了300平方米的麦家理想谷——看过的、没看过的、听过的、没听过的……风也罢,雨也罢,泥也罢,总之我们跨入了一个新世界:一个有萨特、乔伊斯和普鲁斯特陪伴的世界。
下午2时整,我们一行七人走进麦家老师的家中。六年前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刚刚小学毕业、懵懵懂懂的组长第一次走进麦老师家中;光阴如梭,当他再次踏进麦家老师的家门,也禁不住喟叹时光的飞驰。然而,当麦家老师起身热情地迎接我们时,一切“小心思”都化作西溪湿地的云烟,消散了。
聊自己、聊未来、聊喜好;侃杭外、侃理想谷、侃老师的欧洲之行;谈虚拟、谈文学商业化、谈小说结构的重要性……
两个小时,麦家老师侃侃而谈,尽己所能地回答我们的问题。他用悠长婉转的富阳普通话雕琢着每一句话,雕琢着每一刻时光。一次又一次,麦家老师无意中说出的话,乍一听像调侃,仔细一听竟成了耐人寻味的金句:
小说家写小说的过程就如同木匠做工的过程;
内心柔软的人比内心僵硬的人更可爱;
所有成功的人都是有纪律的人;
读“无用”的书,做有用的人;
好的小说是一个容器,不仅可以盛下水,还可以盛下阳光!
这时,雨停了。西溪湿地的阳光透过朦胧烟云,穿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射进客厅,三两只白鹭从沼泽上空低低掠过。仙境的感觉。

(理想谷)
理想谷建立的初衷,不仅仅是“向巴黎莎士比亚书店致敬”所映射出的公益性(表面目的),而且还有老师自身对对书籍的尊重(根本目的)。看过《家有“书鬼”》的人肯定都清楚麦老师对书的痴迷程度——每天为藏书除尘,不惜花百万为理想谷买书,并且8000册中的每一册都经过了麦家老师的精心甄选……
“读书就是回家。”——理想谷门口的话。
“每一个作家首先都是一个读者。”——麦家
麦家老师是一个钟爱游戏的人。采访临近结束,他决定玩一个小游戏,来决定七人中的哪三个能获得他的签名赠书。就这样,小小的知识竞赛开始了。
所谓“游戏人生”,即将人生戏剧化、虚拟化、象征化。在我们看来,“人生如戏”,此“戏”非彼“戏”,而是“游戏”之意。人生何尝不能像游戏一样充满喜剧的色彩?谁输谁赢已不重要,青春般的激情才是人生。
从散文赏析到电影欣赏,从语文演讲到实地采访,两个月的麦家文学研究最终换来了一个大团圆式的结局。欣慰、喜悦、感动与自豪交融在一起,织出一幅彩色的文学图景。理想谷是种下理想的地方,我们的文学之帆又将远航!

(麦家老师惠赠书籍)
附1:同学随感:
找准文学与商业的拉格朗日点:论文学商业化
麦家的书里有许多传奇角色,而在书外,他的人生平稳却又不平淡。与麦家的专访约在杭州西溪的理想谷,毗邻绝美湿地,如其名,理想的、乌托邦的世界。他穿着黑色上装配以卡其色阔腿长裤,简约不失沉稳。前一项行程刚刚结束,我们紧接而上,麦家没有给自己留出休息时间。
早在2002 年,麦家就在成都发表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暗算》。从这篇小说的诞生、问世、被改编到风靡,总共不过两年。有了这次经验,前“情报人员”麦家在作家这条道路上便走得更加有胆有识。此次是他不知第几次接受专访,他也坦言对编剧与写作已经游刃有余。回忆起前几次的合作和出版作品,他自信地表示,自己的文学在成长。
在《风声》的创作中,麦家大量运用密室风格和谍战小说技巧,将小说设计得紧密与有形。之后的几个创作中,他铺设的情节越来越利落,变得更加成熟。
“我与制片之间的合作有连续性,但也不乏演变与不满。”对于电影情节的删改,无可厚非,因为一部商业片总是要迎合市场与观众。但是最核心的手法与情节却不应该删除和改动——精心布下的局与埋下的线索不应被篡改成不合实际的画面。当然,如果不改变,你就不会成长,那你还是算了吧。麦家表示,些许影视作品远远不如小说更加真实有趣,如果不从爆米花的角度来评价的话。
(支天阳)
理想的家:我们眼中的理想谷
读书就是回家——这是来到隐于西溪一角的图书乌托邦后,我们所见的第一句话,实在得不得了,温暖得不得了,正如理想谷本身一样。
换上拖鞋,踩上软软的地毯,就可以看到天堂的模样。不由屏息,这里连每级台阶上都放着一摞书,看得见所有想得到的文学书,中无杂树。歪在沙发里的姑娘,敲无线键盘创作的小伙,靠在台阶上翻书饮茶的阿姨,席地而坐不出一声的孩子,静谧塞满了每一条缝隙,没有谁会忍心扰乱“书托邦”的秩序。萦绕我们的不只是麦家亲自甄选的八千多册最佳版本的文学性书籍,还有满墙、满空调的留言,以及“理想的来稿”书架上满满当当的青年作家的书稿。如博尔赫斯所说,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谷主麦家说,理想谷最大的特点就是免费。确实,这里只读书,不卖书,一切茶水咖啡自制自取。此外,麦家每年都会邀请一些有潜力的作家客居创作。只要来稿获得理想谷的认可,你就可以成为这里的入驻作家,免费居住创作三个月。这是向法国塞纳河畔的莎士比亚书店最真挚的致敬,更是一项令人感动不已的公益行为。
读书就是回家,在杭城有家可回,多好。
(张珏敏)
我想重新出发,坐船去伦敦:论文学的公益本质
“一个人如果急功近利,欲望的重量会把它压垮。”
文学作品越来越不痛不痒,难以在人心上留下思想的涟漪;它越来越脱离其本身,逐渐沦为商业的阶下囚。在这样一个时代,“想要重新出发,坐船去伦敦”的麦家先生如是说。
当他坐在船上,一点一点驶向他的理想国,“杭城的一片锦绣”已经在她的乌托邦中品西湖水了。
朱锦绣女士在接受采访时,说道,“读书的人不会是坏人”。如此坚定却又让人心暖的话语背后,是对文学的信任,也是对文学的尊重。正是因为她坚持文学作品的纯粹,才会相信,它可以永远成为那盏生命的明灯。
她坐在深红色的木窗边,说,“书吧从不是迎合,而是引导。”亮闪闪的眼中映着一汪西湖水。
其实,文学亦是如此。
文学作品影响着我们的感情,影响着我们的认知,在任何一个时代,它都应是人心的良药,它都应守护着心中那一汪清泉。所以,它不应沾染太多成人世界的铜臭味,却应充满儿童时代的纯真。
麦家先生也希望,自己可以处于一种更加孤独的状态,如此进行创作,才能保持清醒。
西溪畔,湿地旁,他让我明白,文学是精神不可或缺的阳光。
西湖边,半山腰,她让我相信,生活中仍旧有完全纯净的心灵与感情。
弥足珍贵的两次采访让我感到安心,因为我明白,只要有他们在,我们心灵的小船会在摇荡中驶向正确的方向。
(卢绮萱)
附2:给麦家老师的一封信
麦家老师:
您好!
若此封信能寄到您手中,我们将非常荣幸!
我是杭州外国语学校的张葛思涵。可能您已没有多少印象,2010年8月我们曾见过一面——那时我还是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男孩,信心满满地来到了您的家中,而您也尽己所能地接受了我们的采访;后来我考上了杭外,而您在2011年来到了杭外做“文学与现实的关系”的讲座,赢得满堂喝彩;如今,我已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了。
由于学校的特殊政策,我和我的同伴提前被大学录取,因而换来了一个格外特殊而有意义的高三下学期,这也为我写这封信创造了条件。
大预班的语文课别具一格,独具匠心。我们组成了多个小组,每个小组选择一名著名的浙派作家进行深度挖掘。任务一出,我便自然想到了您,这也是我写这封信的理由。
您曾在许多文章中提到自己对博尔赫斯的欣赏与爱慕,对此我深表认同。我们曾在外国小说欣赏课中屡次提到这位阿根廷巨匠的虚拟笔法。事实上,在我看来“沙之书”这个意象给人带来的,是一种亘古的真实之感。
然而在文学作品中,真实和虚幻的界线往往是相当模糊的,就如同江户川乱步的笔法一样!不知您是否认同,我私心认为您的文字,虚拟与真实之间的界线也不甚明了——有时,我甚至无法分辨出文章中的“麦家”或“我”是否是您本尊!(比如您的小说《黑记》。)
《手工艺品》是您相当欣赏的博尔赫斯的一本小说集,对此我也颇有同感!村上春树如是说:“写小说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小说家从荒原中催生出一座又一座高大的建筑物。”这个过程本身就受到人们的尊敬。
从《解密》到《暗算》;从《风声》到《风语》,我总能感受到这种比喻的恰当之处,这可能也是“新智力小说”的真实写作状态吧!
我仍记得去年暑假看《风语》时一发不可收的情景(当时我还试着分析陈家鹄的复杂性格)。我私心在想,如果我们小组能够亲自采访到您,并一起深入探讨您笔下人物的特点或您的文句风格,我们必将受益匪浅!
“茅盾文学奖”自设立以来,一直颁给优秀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纵观其发展历程,其获奖作品往往带有鲜明的时代性和示范性。“时代性”即所谓“顺应时代潮流”;“示范性”即“起到模范带头作用。”这样看来,《暗算》的获奖仍属实至名归。如果能一起聊聊茅奖或您或茅奖的经历,这将对我们的文学阅读之路起到导向作用!
为了将来这次可能的采访,我们组可谓做足了准备:将图书馆里所有您的书都借了个遍——有一段时间,我组同学几乎人手一本麦家,场面甚是壮观!我想说的是,我们绝不会什么牌都没有就去豪赌!为了采访最大限度的成功,我们不断汲取着您的文字,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我们诚挚地希望您能接收这个希求,像六年前那次难忘的采访一样,为杭外人的文学之路铺平道路!
祝:拥有愉快的一天!
张葛思涵
2016年3月14日
附3:麦家老师访谈录
文学世界暗藏着人性
张葛思涵:麦家老师,能聊聊您的文学嗜好么?我们都知道您喜欢博尔赫斯和马尔克斯,还有其他一些文学上的偏好吗?
麦家老师:要说文学嗜好是什么,还真是一言难尽,因为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甚至比你们还小的时候就开始涉猎文学,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了。应该说每个时期,我都会痴迷一两个作家。不同的时期,我喜欢的作家有时是截然相反。比如我早期喜欢的作家,现在却很反感;我早期不喜欢的一些作品,现在看得津津有味。文学世界暗藏着人性,我们生活里有什么,文学的世界里就有什么。这个世界有不同的发声者,也就是有不同的作家,他们的风格是完全不同的。有些风格你可能在年轻的时候喜欢,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长,你的文学嗜好会发生变化。
福利——推荐一本好书《斯通纳(STONER)》
张葛思涵:麦家老师,您最近有特别痴迷的一本书或一个作家吗?
麦家老师:我最近特别痴迷一本书,美国作家约翰·威廉斯写的《斯通纳(STONER)》,我也在“麦家理想谷”微信公众号上推送过,可以说是让我最近收获比较大的一本书。感兴趣的话,可以在“麦家理想谷”微信公众号上看到这本五十一年前的奇书的介绍。
理想谷:免费、免费还是免费
杨明宇:我看到理想谷有不少读者,他们随意地或是坐着、或是趴着,其实从城中赶过来大都要一个小时左右,麦家老师我想问下他们为什么会放弃家中舒适的环境,大老远到理想谷来看书呢?
麦家老师:不知你们是否了解理想谷呢,要不请太太来介绍下我们的理想谷。
闫颜老师(麦家老师的爱人):理想谷就是我与麦老师一起养的一只宠物。其实麦老师一直都有一个心愿,就是做一个书店,通过以书会友的方式来让更多的文学爱好者汇聚起来,特别是杭州这么一个城市,很适合让我们来做理想谷。
麦家老师:理想谷最大的特点,就是免费看书、免费喝茶、免费喝咖啡。理想谷还有一个写作营,也是免费的,提供给热爱写作的年轻人。其实所有的作家首先是一个读者,我希望我的阅读能传播得更远,我想让我读过的书让更多的人来读,这就是我做这个事情朴素的想法。
有些读者家里很舒适,为什么要老大远跑到理想谷来看书?人其实做一些事情,表面上有一个实际的目的,同时经常会隐藏一个虚拟的目的,就是人天生有一种愿望——交际。我想,到理想谷来看书,为读者提供了一个联络的通道,两个人可以慢慢交成朋友。所以我觉得每个人做件事情有双重性,表面上达成一个实际目的的要求,还有一个隐性的要求,这种隐性的需求,有时可能更珍贵,因为来自于你的本能、来自于你的愿望、来自于你的内心。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名人效应,这个书吧是我开的,又蛮有意思的,或者是出于对我的好奇,又或者是出于对这种新型经营模式的好奇,大家可能也想体验一下。
我的心与年轻人联通
杨明宇:麦家老师您创办理想谷的初心是什么?
麦家老师:首先是出于对书和读书人的敬意,我希望我的藏书能被更多的人看到,我觉得拿出来与大家一起分享更有意义;还有一点小心思,通过这个平台我可以与年轻人交流。有时与他们的聊天当中,可以采集到年轻的气息,采集到时代、生活的变化。我觉得一个作家需要与这个时代联通,否则他写出来的作品就是闭门造车,写出来的东西年轻人不爱看,虽然我现在年纪大了,但是心是与年轻人联通的,这一点我觉得对一个作家是很重要的。
理想谷是对莎士比亚书店的一种景仰
张葛思涵:老师我看到理想谷就会想到另外两家蛮有特色的“阅读综合体”,一家是巴黎的莎士比亚书店,还有一家是在杭州的纯真年代书吧,我们前几天也去拜访过朱锦绣老师,觉得纯真年代非常精致,还有一种悠静的感觉,而您这里让人感觉有一种欧洲书房的风格,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麦家老师:其实理想谷是对莎士比亚书店的一种景仰。还有一个小秘密,我们的光线是专门设计的,所以感觉特别温暖。
细节设计:小说原著KO电影版本
支天阳:老师我注意到,您有很多的书,都改编成了影视作品,比如《风声》,口碑非常不错,但是改动非常大。有人会觉得改编可能会成为一种更好的作品,您从作者、从原著的角度考虑有什么看法?
麦家老师:坦率地说电影《风声》本身是优秀的,但对我的小说改编是不成功的。其实《风声》在中国电影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这是一部商业运作非常成功的电影,肯定会写入中国电影史。但是如果拿我的原著与电影比较,我的小说丰富得多,而电影很野蛮地改了一些我最珍贵的东西。为什么取名《风声》?本意并不是风吹来的声音,指的是虚实不定的消息。在电影版本中没有表明出来对人性的怀疑,但这应是可以原谅的,电影毕竟容量有限。我原谅这个缺点,但是不能原谅另一个缺点,电影对小说的简单化处理,所以在细节上是失败的,经不起推敲。而小说已有完美的传递情报方式,却要重新设计一个住院唱歌传递情报的情节,不但简单化,而且不可行的,电影远远不如小说。导演总是认为自己最聪明,其实在讲故事上,作家肯定是超过导演的,具体到《风声》我的细节设计是非常完美的。
作家如木匠
张珏敏: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一些人与事,写作时怎样才能调用出来呢?
麦家老师:就是怎么使用生活素材的问题。相信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作家,通过书写自己的经历而成为作家的,因为他要有奇特的经历来写成小说。像前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们国家还有一个作家叫高玉宝,也写了一本自传体长篇小说《高玉宝》。但大多数作家从自己平常的生活中,提炼出特别的生活,提炼出人性的美与丑。作家从生活当中采集素材,就像一个木匠从森林中采伐树木,然后通过自己的技艺来做成桌子、椅子,一个高明的木匠可以把一块木头做成各种家具,而一个优秀的作家同样可以通过自己的技巧写出优秀的作品。
挖沟、引水论
张葛思涵:关于小说中虚拟这个话题,我们在上文学赏析课时,也会被一些拉美文学作家的虚拟笔法震撼到。比如博尔赫斯,我第一次看他的作品是《沙之书》,一下就被他的文笔吸引住了,后来还看了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莫言的乡村魔幻现实主义,我的问题是:您的很多作品也存在这种虚拟的写法,请问虚拟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冲击力与震撼力?
麦家老师:人的经历,现实当中的故事总是零零碎碎的,只有通过虚拟、虚构才能让不同的人与故事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其实就是一个博采众长的过程。什么是小说家?比如下雨,没有沟渠,水最终会消失掉,小说家就是挖沟,将到处蔓延的水引到一个地方,最终汇流成一条大河。这就是我们的小说家,做的就是挖沟、引水,汇聚生活点点滴滴,成为一部优秀的作品。
慢,慢慢地想,慢慢地琢磨
支天阳:读您的作品,很多都有画面感,您对小说构思的要求非常高,您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麦家老师:慢,慢慢地想,慢慢地琢磨。小说必须要有逻辑性。有些小说你会发现将这段话移到前面去,你仍旧可以看,某段话不看,也能接着看这部小说。但是我的小说,要字字通读,才能看得下去。这就是一种技术,其实就是反复推敲,所以我的小说写得很慢。
多元的麦家
邵嘉琪:我想问一下老师,您写了这么多谍战小说,如《风声》、《解密》、《暗算》,您有没有考虑换个写作风格?
麦家老师:其实我写了很多风格的小说,不过你看的只是《暗算》、《风声》、《解密》,你不可能读了我的全部作品。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小说?因为这些作品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很火,然后大家都在传,包括你们老师可能也都知道,慢慢给你们这些信息,然后你们可能就去看了。其实我写过很多小说,包括农村的、军营的,各种各样的小说,有的甚至是在《解密》、《风声》、《暗算》之前就写了,那些小说由于传播度比较小,你也不知道。
回归沉静
卢绮萱:前段时间我们在语文课上看了您在央视《开讲了》中的演讲,“我想重新出发,坐船去伦敦”。您认为追求功利会影响您的文学创作,但其实您的许多作品都改编成了影视剧,我们知道,影视其实与商业是紧密联系的,请问您是怎么处理好与商业化的关系的?
麦家老师:我为什么会在《开讲了》有这种感慨?就是因为我被影视推到了社会公众面前,我的生活当中充满了诱惑,因此我的写作,我的生活脱离了原来沉静的特质,所以我想回头。事实证明这种相对浮躁的生活,不是一个作家应有的生活,当你被喧嚣裹挟时,《刀尖》这部作品就没有《暗算》、《解密》精彩,某种意义上说,我被社会上的喧嚣,被名与利蛊惑着,走了一段弯路,我现在想回到从前,回到一个作家应该有的沉静与孤独的生活方式。
近期《解密》已与好莱坞签约
卢绮萱:今后作品出来,您还愿意将它改编成电影吗?
麦家老师:这不是我愿不愿意,是别人愿不愿意。但我还是会愿意的,一部小说权利瓜分得越厉害,我的小说会有更多的读者,这是作家都愿意看到的,只不过你不要被自己的名与利困扰。前几天《解密》已与好莱坞签约。
先驱与领跑人
童欣:您被称为“新智力小说的先驱”,“先驱”这个概念您是怎么看待的?
麦家老师:别人对我的评价,我觉得是比较客观的。我觉得在这类小说方面,我是实至名归的。比如写一个破译者,中国作家以前就没人写过。
童欣:作为先驱,您会不会有压力?
麦家老师:会有压力,就像班上前三名会有压力一个道理。落跑者无所谓,但是领跑人是最累的,要用尽全力向前跑。好多领跑的人都有这么一种压力,导致心态不自然而失败。
好的小说就是一个容器,可以盛下阳光
张葛思涵:曾经听到过一种说法,现在缺少讲故事的人,对于“段子手”您是怎么看待的?
麦家老师:段子不是故事,好的故事,必须照亮人心。看了一个好的文学故事,你会将自己的感情放在里面,将里面的人物放在自己的内心中。阅读一部好的小说,需要自己的耐心,慢慢地读,看完后,掩卷反思,你内心会有一种被照亮的感觉,会照亮记忆中某种珍贵的、难忘的片段,甚至你的未来都会被照亮;而段子看的时候让你哈哈大笑,但是笑完后,不知所以然。好的小说可以让你的内心成为一个容器,可以盛下水,还可以盛下阳光。
文学作品会让人的内心越来越柔软
张珏敏:请教老师,在现今这个碎片化时代,您对年轻人有什么阅读建议?
麦家老师:碎片化的阅读、浅阅读,不会让内心沉淀下来。大家要认认真真去啃一本书,文学名著代代相传,被成千上万的人检验过,在这些文学名著中总有适合你阅读的书,当与你相遇时就会让你受益,好的文学作品是与人的心灵相通的。文学作品会让你的感情越来越丰富,内心越来越柔软,内心柔软会更让人尊敬。年轻人不能太急功近利,欲望是有重量的,有时会压垮你。
成功的人生是有纪律的人生
张葛思涵:什么力量推动您不断创作?村上春树曾经说过“写长篇小说是一种体力活”,支撑他的元素是长跑,请问是什么推动您继续长篇小说的创造?
麦家老师:我不跑马拉松,但我每天锻炼身体。确实写作很累,不但是脑力劳动,更是体力劳动。保持自己的体力很重要。我一般上午写作,下午四点后,锻炼身体。成功的人生是有纪律的人生。
张珏敏:那您还有什么喜好呢?
麦家老师:坦率地说,喜欢独处,与大自然交流,整理院子,拨拨草、浇浇花。
(撰稿:张葛思涵、支天阳、童欣、张珏敏、卢绮萱、杨明宇、邵嘉琪、朱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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