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艾青”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记大预班“浙江作家•浙江文化”之诗人艾青研究活动
校园新闻 浏览次数:2450 发布时间:2016-04-11 08:35:46
“半年后,同学们将离开母校,前往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作为杭外留和路309号的第一届大预班学生,你将带走什么?你又将留下什么?”在李芳老师的深沉叩问下,即将远游的我们带着一颗“了解浙江作家,探究浙江文化”的虔诚的心开启了一场又一场的寻根之旅,“王鲁彦、柔石、茅盾、金庸、夏衍、林斤澜……”等等浙籍文化名人开始频繁走进我们的生活。而我们小组(邵烨、邬尔禾、王晨跃、高扬然、周可文、陈可馨、倪梓璇)则锁定了金华籍诗人艾青作为研究对象,在阅读艾青作品、寻访艾青故里等活动中,我们收获颇丰。
当我们谈论艾青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是岁月留下的深褶中盈着笑意的慈目老人,还是一个与聂鲁达齐名的人民诗人,抑或是那两句对故土最真挚的表白?在这充满民族与诗歌的香气的名字背后,有太多属于上一个时代的故事。我们或许听闻,但终无缘回溯时光,去经历那时一个充满抱负的诗人身上所有的欣喜、苦难与悲哀。只有从艾老散着太阳热度的呼喊中,从他提顿分明的墨迹中,依稀窥见那个“不平凡的世界”和那段“不平凡的人生”。大预班“浙江作家•浙江文化”寻根之旅艾青研究小组于3月19日至3月21日走进浙中名郡——金华,参观纪念馆,采访馆长,走近诗人艾青。
玉台新咏序曰:“金星与婺女争华,故曰金华。”这是一个古韵与现代之美交融合一的地方。一百零六年前,艾青出生在这金华城边的畈田蒋村。今天的我们则是在婺江边的艾青纪念馆了解到他的坎坷之路。纪念馆与金华少年儿童图书馆、婺文化馆并立于极富现代感的建筑群中。馆内对艾老的生平介绍恰到好处地搭配上艾老不同时期的作品,尽可能真实地还原了诗人的所思所感。再是满心躁动的青年,也会被历史的厚重抚平心绪,为艾老的志向和胸襟折服。

仔细阅读展馆中的素材,我们逐渐认识到艾青是一位拥有很高美学造诣、钻研了绘画等艺术形式、兼容中西艺术风格的诗人。在了解了他留法勤工俭学,因进步运动被捕,被错划成为右派的种种人生经历后,我们才能够更真切地读他的诗。他写在骨子里的正直和希望使他成为一个离家而行的游子,一个用笔呐喊的斗士,一个拥抱和平的使者,一个在轮椅上竖起大拇指并最终“在时间的深沟里升腾起来”的发光体。
为了看到展版之外的艾青,我们在探访前一个明媚的午后致电艾青纪念馆,预约采访,两天后惊喜地收到肯定的答复。3月21日,在周国良馆长的茶香中,我们与他坐谈良久,艾青的形象也越发鲜活起来。我们由艾青的绘画与诗歌创作谈到了他“难以忘怀的交往”,从艾青与他的父母谈到了乡愁,从艾青的时代性谈到了文化的力量。话题由艾老出发,向着更广的方向延伸。周馆长说:“艾青永远不说假话!”艾青作为一个“大写的人”拥有的魅力值得被看到与铭记,然后我们才能说:“更幸运的是,我们读到了他的诗。”

周馆长用自己的学识悉心解答我们对艾青诗作存有的疑虑,更令人敬佩的是,他作为现代文艺工作者,不断继承前辈文化成果,并产生自己对当代社会“人与诗歌”、“人与家乡”的理解。这种文化迁移恰恰是对先辈最好的致敬。有人说,一个人崇拜什么样的人,自己也会努力成为他那样。当一袭中山装、戴着圆片镜的馆长周国良先生坐在我们面前沉默着点烟,然后或深沉或激昂地谈论时,我们隐约看见当年怀着理想主义只身赴法的年轻艾青的影子。这大概是一对前辈与后辈的模范,一种精神气质跨越两代人的典型。
和畅的春风遇上“世界诗歌日”的馨香,久违的晴日遇上艾老106周年诞辰。一次次巧合勾连起现在和过去的一段峥嵘岁月,令人感到恍然却又尤其幸运。艾青先生定不会说这是命运的安排,而会说是后人循着那“歪歪扭扭的脚印”走来。
艾青先生曾写道:“我想要写出一种精神,一种白手起家与天奋斗的精神!”二十余年文学发表的中断没有停止他与天的奋斗。他白手起家筑成属于自己属于金华属于浙江属于中国的诗歌之塔。在最最艰难的日子里啊,艾老也如同他笔下的礁石一样“含着微笑,看着海洋”。
“这是一位谈吐诙谐、乐观豁达的老人。这是一位忠实于人民,忠实于时代的歌手。这是一位因说真话而吃苦头,但总不能吸取教训的真正的诗人。”纪念馆用这样三句话结束参观者的阅览,却开启了无限的思索。馆长那支永远烧不尽的烟缓缓吐着烟气,在平静的思索中,我们大概可以感受到在狱中的艾老心中奔涌的灵感和燃烧的情怀,瞭望到那个时代文化人的精神境界,更为可贵的,是感到内心缓缓注入的一种气质——对理想事业的执着和对家乡故土的柔情。
诗性乡情婺水续,不枉金华访艾行。
附:小组成员随感
高扬然:
我没有想到过,艾青因左联“春地画展”入狱是弃画写诗的契机,他开始“借诗思考、回忆、控诉、抗争”;我没有想到过,他被迁去北大荒,被流放“小西伯利亚”,因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而右眼失明,却依然“下定决心,排除万难”,重复说“这里的水真甜,是世界上最甜的水”。这样坚忍不拔的艾青让我愈发敬佩。艾青的诗永不流于庸俗,流于口号式的呼喊。写阵亡的士兵,不是简单的赞扬歌颂与扼腕,而是像《他死在第二次》那样,灌注了他对于战争的思考。当人们看到伤亡报道时,或许没有很大的触动;因为当人变成数字,其存在的意义已被扭曲。
“一切的光荣/一切的赞歌/又有什么用呢?/如我们不曾想起/我们是死在自己圣洁的志愿里?/——而这,竟也是如此不可违反的/民族的伟大的意志呢?”
“一个兵士/不晓得更多的东西/他只晓得/他应该为这解放的战争而死/当他倒下了/他也只晓得/他所躺的是祖国的土地”
“那些土堆上/人们是从来不标出死者的名字的/——即使标出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样的诗句,不由得让人脊背发凉,不由得让人与诗人一起陷入了思索。
倪梓璇:
艾青曾言:“在极度的悲悯世界之后,以热情去催促人类向美善的未来跃进,不论他是用溅血的声音呼吁,还是以闪光的剑去劈出那横在道上的荆棘,诗人和战士是以同一的姿态出现在世界上。”从中可见艾青的审美理想。当我们细细品味他的叙事长诗《他死在第二次》时,被这个普通兵士的心理活动和感情变化以及对战争和生命意义的感悟所深深打动。“多少年代了/人类用自己的生命/肥沃了土地/又用土地养育了/自己的生命”,“这死就为了/那无数的未来者/能比自己生活得幸福么?”悲悯情怀使得艾青的诗句震动人心,因为他不是在进行口号式的广告,而是在用艺术进行人性的探索,而他所拥有的理性辩证使他的文字进入更深邃更远的层次。这些诗句令我眼睛发光,艾青先生所怀有的装下世界的胸怀真正地令我折服。
王晨跃:
这次语文课题学习令我对浙江金华籍诗人艾青的认知不断饱满、充实起来。由最初课本中的“我爱这土地”,到充斥着红色的政治标签的“人民诗人”,最终到极为真实的、倔强坚强的、甚至令人感到缺憾疑惑的金华人艾青……在这种有意思的人物形象“进化”中,同样丰富起来的还有我对于艾青诗歌及理论的理解、感悟。艾青在《诗论》一书中阐发道:“诗,永远是生活的牧歌。”“诗的旋律,就是生活的旋律;诗的音节,就是生活的拍节。”的确,诗歌创作贯穿着艾青的一生:留学时期略带迷茫却充满激情的《巴黎》《芦笛》,抗战时向苦难和敌人抗争的《向太阳》《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新时期在政治灾难中的《礁石》,以及多年后再回首的《时代》……多产的作品如编年体般真切地映画出诗人的人生传记,流露出裸露而纯真的生活情愁。“我们创造着,生活着;生活着,创造着;生活与创造是我们生命的两个轮子。”诗歌,和其他文艺作品一样,在真实自然的生活里,通过善于体察的个人主体,将现世存在引申为精神产品,连接着两道被阻隔的时空,驱动着生活更善美的迭代——这便是它们就个体境界所承载的价值与使命吧。
周可文:
我算是半个金华人,生于这金星与婺女争华之处,能够带着同学不看地图在当地玩耍,却又道不明此地此景历史文化。行走两天,去了双龙洞燕尾洲金华博物馆,古子城侍王府中国婺剧院,三四遍漫步婺江边。站在游客视角重新领略一番此地风土,看街头永康兰溪义乌小吃店,地摊破旧古字画书籍;听婺江边小段婺剧,交谈尾音带个“wa”。到了第三天进行采访时,脑子已经脱离开了文学技巧,印象最深,最好奇的便是关于故乡、乡愁与艾青的问题了。
一是乡愁,周国良馆长说到,陪一位老先生游诸葛八卦村时,老先生坐在巷口石子路上,说:如果能让我躺在这石子路上高高地俯视下来拍一张照片,我就睡在乡愁里回家了。”乡愁是碰触到旧砖旧瓦便触碰到了记忆回了家。对于每一位作家来说,故乡的风土人情是他的创作起点。艾青童年时黑暗的小村庄使他的诗作带有忧郁色彩,但这也是不可割离的情感的一部分。艾青在《每个人都要从自己开始》写到:想起遥远的家乡/在那黑暗的岁月/邻居家的孩子病了/母亲提着灯笼到村边/向荒野发出呼唤/孩子啊/快回来/妈在这儿等你……在黑暗中发现人情人景的爱与关切,于此展露拳拳赤子心。二是对家乡的贡献。周馆长说:“对家乡的贡献有千万种方法,关键是心里有没有家乡。”“成就与身份地位和家乡情,是考虑对家乡贡献时的综合因素。对家乡的贡献不在于捐了多少钱。能成为家乡的骄傲,多年以后说一句我是这里人,这同样是对家乡的贡献。”除了我们熟知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先生还写作了《双尖山》《献给乡村的诗》《透明的夜》《少年行》等包含家乡深情的诗歌,用周作人在《地方与文艺》中的说法来讲,这是“跳到地面上来,把土气息泥滋味透过了他的脉搏”的真正的思想与文艺。
陈可馨:
这一次金华之旅,我想我认识的不仅仅是艾青,更有一位很“艾青”的纪念馆馆长周国良先生。
我们的采访注定不会墨守成规,喝着不一样的茶,谈着不一样的关于艾青的问题。这一个下午的时光真的一言难尽,然让我尤为印象深刻的是馆长谈到的传承以及故乡。他告诉我,文化的力量,在于一代一代精神、为人处事的影响;他让我明白,我常苦思冥想的对家乡作贡献的方式,只在于那一句“我是故乡人”,乡愁也只在那仰躺在故乡土地上时的欣喜中,在那一砖一瓦间。我更记住了馆长对艾青的传承:先生谈及诗、抒发情感是振臂一挥,语气激昂,那是怒发冲冠的爱国青年艾青;先生讲到乡愁,目光悠远,那是在牢狱中思念故乡的艾青……先生的真诚,执着,激情,愤怒,都是艾青。
在现代社会,遇到馆长先生这样的人真的难得,也许我活了十八岁遇到一位已是幸事。也许艾青的现代价值,如同馆长先生而言,在于他的时代性,也在于他的影响力,由此及彼,此起彼伏从不停歇,那是传承的力量。我想我该感谢艾青,也该感谢这一百年间的人物,代代影响,代代传承。有很多东西在这些年月里流逝了,可是这些精神让我觉得更加的难能可贵了。所以,也许我也该努力吧。不枉此行。
(撰稿:倪梓璇、高扬然、周可文、陈可馨、王晨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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